领导那时认定我是知识份子了。有需要技术的事就推我出去担当。有次卫生员有急事回城了,领导就指派我代理卫生员。还好我家里有几个医生,我自己也久病成良医,多少懂点,应付了几天,就出了件小“医疗事故”。那天半夜正好停电,有人来找说咳嗽厉害。我知道这几天咳嗽人多,咳嗽药水只剩半瓶,要省着点用,我对药箱还不大熟悉,摸黑找出药瓶,让他对着药瓶喝一口。当时在黑暗中就发现我的手指上好象染上什么深颜色,第二天早上才看清手指上是红药水,才知道昨夜给他喝了红药水,那里面含汞,有毒的,很担心,就去看他,只见他精神不错,正和众人一起准备出工,并不怎么咳,我才放下心来。
那时连队要办小工厂,赚些外快。连长就带我去附近工厂考察,协商。最后谈妥让我们承接电容器制造中的一道工序,就是用手工在电容器金属壳的内壁镀一层绝缘膜。连长安排十几个病弱或已经结婚扎根的女工干这活. 我的任务是每天早上按配方用甲苯调配好涂料,白天常常过去检查她们镀得是否均匀周到,晚上把一天镀好几千只金属壳放在一台大烤箱里按规定的工序把涂料逐渐烤干。女工们整天坐那,手里忙心里闲,嘴就唠叨不停,在那环境下言语经常很放肆。我去检查时常给她们叫住,找各种话题胡扯。我从小就很拘谨和害羞,所以不大接口,她们就策划刺激我一次。那天我去时,看到她们都在暗笑。等我坐下,有个姑娘绕到我背后,拿个竹筐套在我头上。我一下暴怒起来,跳起来追她,她满屋乱跑,我追上她拦腰抱住一摔,她不但没挣扎,反而身子软下去了,结果两人一起倒下,我实实在在的压在她身上,满屋尖叫狂笑。我和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各自归座。
甲苯有毒,会沉积在身体里,降低血小板,尤其那烤箱挥发出的甲苯气体,很容易被吸入。所以做这个工作的人过几个月就体检一次。我第一次体检就发现血小板只有6万了(正常应该是10万吧),以后晚上烤时尽量不去那里长呆,看一眼就离开。幸好离开农场后血小板就正常了,至今没发现什么后遗症。
在农场里经历了初恋。不知从哪天开始,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是她。在我眼里她是连队里最漂亮的,许多人确实也这么认为。我忍不过日夜不停的煎熬,终于挣扎着向她表白,她爽快的接受了。因为农场禁止恋爱,只能地下活动。每两三个月回沪一次,才可以放松的来往。但很快就发现两人无话可讲,我闷,她更闷。我有很多胡思乱想,在她那得不到什么反应,这个关系很快变成了负担。几个月后我考上大学,她也顶替父母回了上海,我提出了分手,她当时有点难过,但还是爽快的接受了。这事全是我不好,回想起来总很内疚。所以后来读托尔斯泰的“复活”,就很有共鸣。她结婚的事我是从别人那听说的,好像不错。后来就再无消息。1990年代有次回沪在她家(外白渡桥下的大名路)附近路过,竟然看到她在对面走过,身材很走样了,我心里隐约发疼。她没看见我。不知她现在怎样,但我决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去打扰她。初恋成功的其实很少,现在的年轻人开明点了,不求结果只求过程,但我总觉得做错了一件事。
后来就高考,离开农场。。。
所有的过去都会淡去,新的烦恼又不断的出现,这就是人生,哎.......。
如果上山下乡对后来生活造成很大影响的话,回忆起来就更疼苦。我算逃的快的,所以现在还愿回忆。
给堂姐看了泉版的文章,她说她那会儿上山下乡只有痛苦的回忆,一个女孩子,也是十七岁的年纪,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罪。
会继续写的
那个青葱岁月,你可以把那时周围的故事写出来。那些结婚扎根的女工的人生被这场运动改变了。
我那时真变成老大粗了,进大学后做作业。觉得笔这么细小,手里捏不住。纸上格子这么小,手一抖就把字写到格子外面去了。
还好啊。
那时不在乎自己的健康
据说这一类的化学毒素对婴幼儿的危害最大,而且会有后遗症,对成年人稍微好一些。
哎呀,泉版这么浪漫啊
这篇读的格外有意思,竟然扑哧笑了好几次 😂
知识分子被领导重用去当卫生员,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见当时真的缺人啊。
第二段摔跤的那段特有画面感,要是换做现在的drama,肯定会摔出个浪漫结果来 😊
初恋嘛,既然聊不来了,应该是真的是有缘无份,所以不必内疚。
谢谢你分享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