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南山碧竹 —- 很老很老的时候，可以是怎样的

 

因为上一次写的关于杨苡杨阿姨的事情，后来又联系到了她的儿子赵苏。又了解到很多关于杨阿姨晚年的故事，唏嘘不已。看了一部片子，叫《90后》都是一些90岁以上的老人的采访，第一个就是杨苡杨阿姨。她那么熟悉的有特点的带着穿透力的嗓音，一下就吸引了我。这些100岁，90多岁的人怎么会这么精神？头脑这么清楚呢？碰巧，今天在聚会上又遇到一位90岁高龄，朋友的妈妈，便和老太太攀谈起来。

 

我有一种好奇，有一种对生命终结之前的好奇，他们如果活得好的话，究竟是怎么样的？而且他们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好？是先天的原因？还是后天的原因？

 

这位90岁的妈妈还在工作，对，你没有听错，她还在工作！她在56岁时来的美国，移民，因为在1949年以前，她的家族整个都移民到了美国，只有她因为因为某种原因被留在了国内，一直到她56岁，才和女儿一起移民到了美国。她女儿开始做生意，她就在一旁帮忙。女儿的生意做得挺好的，她说她从来不干预女儿的决定，这是帮着做具体的事情。她中学也是教会学校读的书，所以英文很好。老太太一直在女儿的公司里做采购，做一些专用设备的采购，一做就是34年，到现在仍然在做。她说，呆在家里没事情做呀，烦吧，不如上班呀，也不累的。她说，我喜欢做事情，喜欢上班。

 

我还记得曾经听一位朋友说过，说他在路旁的一家杂货店里下车买点东西时，和这家杂货店的老板娘闲聊，看到老板娘七十多了，就问啥时候退休，老板娘的回答很精彩：“我要是退了，每天谁接我妈妈上下班啊？” 并向后努努嘴，朋友顺着目光望去，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后面忙着。这个故事很传奇，很欢乐，但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就在身旁！

 

老太太跟我说，她来了美国就给自己下了两个规定，一个就是不许看中文电视，要好好练英文。另一个就是按美国公司的规矩不睡午觉。在美国的这三十多年，她一直坚持着。她的这份自律让我想起了我妈妈，当年我妈妈来美国住我这里，也是坚持看英文电视，看英文书，连读书笔记都是英文的。这会不会跟她们从小在教会学校读书有关系？我家老游当时总是调侃我，说我妈妈81，我82，就是说我妈妈的干劲比我还大。或者说，我还不如我妈呢：）

 

我问老太太，她到现在还是这么硬朗，是不是从小家庭富裕，生长环境好？她摇摇头，她说她一岁就寄养在舅公家里，舅公还抽鸦片，而家里的全部生活来源，就是她妈妈每个月寄来她的生活费。一个人的生活费，三个人花，舅公还要抽鸦片。当然穷！但她一直没有离开两位老人，直到上大学。因为她从他们殷切的目光中看得出，舅公舅婆是指望着这份每月寄来生活费的。这真是骨子里的善良！

 

尽管大学在东北，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她充了生活习惯的不适应，还是感觉比小时的生活好多了，她是搞植物细胞研究的，毕业后又被分到新疆，很艰苦。一直到她1989年出国。你看她虽然出身富裕，却从小被寄养，放在了一个穷地方长大，又因这个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官僚资本家”的背景备受打击，因为这个出身一直被压抑，但她却对这个原生家庭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老太太带着南方音很自豪地跟我说，哎，我是搞科研出身的呀，所以，我做采购不瞎买的呀，我会把所有供应商的产品，价格质量都做详细的比较，我很会买东西的呀，从我手里花出去的钱数蛮大的呢。老太太真好玩！

 

我问她长寿的原因，她说，心态好很重要。 这辈子不顺利的时候很多，但她只是跟着洪流走，不去做太多的抵抗。因为没有用的。最抬不起头来的时候，最没人理的时候，也要好好过日子。过年也要给孩子做新衣服，也要张灯结彩的过。别人不理是别人的事，自己只要心怀坦荡，没做亏心事，就要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老太太的话很朴实，也很厚重，里面的东西韵味无穷。

 

她说，她除了上班还可以做很多事呢，就是不太能弯腰了，但还是可以做一些种菜的活。她每天都去看看那些她种的蔬菜，打尖，授粉。只要不弯腰，她都可以做。她相信这些植物会因为她的关爱而长得更好。她告诉我，一棵毛瓜苗可以结100多个毛瓜的。长到多大是最好吃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施肥，要离植物多远。跟我说，我现在育了很多苗的呀，你想要什么苗告诉我女儿，让她带给你。你看，她都90岁了，还是愿意给陌生人带来帮助。老太太真的是自带着一份柔和的光，向周围自然地发散着。老人家做的包子可好吃呢，发面真的是发的好，馅儿也调的好，香味扑鼻，入口即化。

 

我问她，在这90岁的生涯中，哪一段的生活是最好的？她想了一下说，还是到了美国以后的这段日子。她说，她和中国的朋友们视频聊天，从不提美国生活的优越，因为那样没有意义，又不能真的帮助到他们。她喜欢美国的最重要的是自由，是精神上的解放。她笑着跟我说，她有8个兄弟姐妹，她是老7，笑眯眯地说，前边已经走了3个哥哥姐姐了，她说比她年长的还有两个哥哥在，一个92，一个93。她说，如果有生活质量嘛，还是可以活着的，不然就可以安乐死，现在瑞士有这个服务的。她那么平静随和的在谈论着死亡，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问她，在这个年纪，会受很多病痛的折磨吗？她说，还好啦，我80岁的时候换了人工膝盖。一辈子也生过不少病，有些病自己好了，现在就是有时候会肩膀疼。我乐，90岁了，只是肩膀痛，还“有时候”，我愿意，我肯定愿意呀。

 

我觉得，我们身边的老人是一种财富。他们在岁月磨砺中所沉淀下来的生活智慧，真的是很值得我们去学习的。人的生命除了自己没有病痛，还有就是像这个老人一样，给周围带来温暖。我觉得老太太就好像一束光，在照亮着我，在鼓舞着我。希望下次party，再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