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去松江什么地方学农劳动两次。两次都是男生分两部分住在两家农民家里。男班主任老师跟那一部分男生住,我们这部分自治。第一次学农时我们那部分由李同学和我做炊事员, 我兼管帐。李同学性格宽厚,厨艺精湛,看的出是常做家务的人,自然就掌勺,我一直做助手。他炒菜前习惯先把盐放入烫油里拌一下再下菜,对我很新鲜。我这个助手可能不很得力,但李同学没有抱怨过。开始几天,傍晚时分看着夕阳西下,很失落。因为平时这时要回家了。家里尽管拥挤狭窄,却是温暖可靠,可以完全放松。第一次在外面过夜,真有点不知所措。每天炊事员要早起做早饭,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踏着露水,去井边打水,看到满天繁星,那么灿烂,那么近,在城市里从没见过,会引出许多遐想。
到最后几天时发现剩了1袋50斤或更多点的米吃不掉,可以去镇上米店退钱。5,6个同学去办这事。我因为管账,也去了。先两人用扁担挑。快到米店时不记得什么原因不能挑了,兰同学就自告奋勇他来背米袋,他背着米袋奋力走了不少路,有点英雄气概,当然比杠200斤走10里山路差远了。退完米我们一伙去买棒冰,营业员小伙看上去比我们稍大点,从冰箱里拿出装棒冰的整个纸盒,给我们拿棒冰,这时张同学等人一涌而上,把纸盒朝我们这面快速扒开,乱拿了好几根。营业员小伙不敢声张,只轻声劝阻,没人听他的,结果张同学等多拿了好几根棒冰扬长而去。我的性格是不会参与这类事,只是旁观,有点吃惊。张同学后来也去了崇明农场。有一次我从开河工地搭别的连队的拖拉机拖车回自己的连队,在车上碰到张同学,讲了几句话,他似乎成熟点了。
有一天发生的一件事,是我至今无法理解的。那天午饭后炊事员没事,我在晃悠。远处田头高音喇叭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唤,音质低劣。我忽然听到天空中遥远的地方传来优美,多声部的童声合唱,曲调奇妙,我一点不能重复,只能说和现在教堂里听到歌有点类似。我抬头朝天空中看,一派晴空,什么都没有。歌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那个时代,有谁会放这种歌?而且在天空中朝大地播放,需要超大功率,谁有能力会这么做?我至今不信鬼神,但一直奇怪那次经历。就算是我的幻觉,但那时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类和声丰富的歌,不大可能凭空幻觉出来。再想想,也可能我幼儿期那时,文革还没开始,在哪里听到过这类歌,已经忘了,忽然在幻觉中出现了。我至今没有过任何其他幻觉,只有这一次。
第二次学农,我和大家下田劳动,要脱鞋下泥地,对大家都是小事一桩。但我因为是大病号,在旁边犹豫。老师知道我身体不好,也不是无理取闹之徒,看了我一眼,没说啥。后来我还是赤脚下田了,也没出啥毛病。出工前常请农民队长讲话。队长很纯朴,讲不出什么道道,老是反复“要听老师闲话,好好读书,好好劳动”这么几句话。
有次傍晚全班在女生住所边上的场地开会。99%的会议是讨厌的,我只好耐心坐着熬时间,眼光无意中停留在女生那边。有些女生干完活后梳洗过一番,和在教室里看到的大不一样,我难免要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有许多新发现,不知是她们变了,还是我眼光变了,还是我们都变了,那一年我们17岁。17岁的年华如花含苞,我却过得莫名其妙,等到回头再看一眼时,大家都已年过花甲。唉。现在这里华人家长常说到中学生子女谈恋爱的事,多数人都表示尽管会担心,但不会反对,希望下一代不再和我们一样虚度年华,能尽情享受生活。
学农最后一天,几个同学熬夜帮李同学做葱油饼,第二天大家早起回家,不再做早饭。我睡觉,只听到耳边闹哄哄的直到半夜才平息。第二天早上每人分到不多一点葱油饼,我三两口吃完还不够。在松江回沪的火车上我坐在老师对面,他那份葱油饼就放在中间的小桌上。我可能露了馋相,老师对我说他不想吃那葱油饼,我吃了吧。我拘束不肯。那慢车磨磨蹭蹭半天不到,我坐葱油饼前忍饥挨饿,最终还是没吃,留下终身遗憾。
我长期生活在异乡,以前很少回想起中,小学的事。偶尔想起也感觉遥远模糊,恍如隔世。直到近两年,那些回忆才逐渐又亲切生动起来。我老了。
真是青春无敌的岁月。
泉班青春萌动之态尤其生动。
泉班没老,回忆往事是因为终于有时间回忆了,忙着养孩子的时候哪有那么多闲心啊。
做菜把盐先放到油里是不是这样炒菜的时候盐会炒的均匀些?
听到唱诗班那段,看的我毛都立起来了,虽然是天籁之音,可毕竟我这里三更半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