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敬：中國的史學，不是說正經的史學，而是說我們從小讀到大的什麽中學課本、參考書、通俗讀物，表現的怎麽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呢？因爲它是無産階級史學。不是歐洲那種工人階級的無産階級史學，而是費拉散沙的絕望和仇恨史學。他們覺得他們自始至終都是被壓迫者，總想著翻身，却是總也翻不了身，這種絕望和仇恨的情緒滲透在你所接受的歷史教育的每一處字裏行間裏面。我相信，有些人就是被這種東西搞成了終身的精神病。而沒有搞成精神病的人呢，都是經過了一種摸索，自己像神農嘗百草一樣嘗各種各樣的東西來解毒。有些東西吃下去了就是毒藥，有些東西，碰巧了，神引導你了，你真的吃了對的藥，真的把毒排出來了，最後你才能找到理由。所以我基本上沒有對伯言他們生氣，我也不大對民小那些人生氣，都是有理由的。我看他們就像是看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一樣。這話我不大跟外人說，實際上我一般來說不會駡或攻擊那些跟我完全不一樣、我完全理解不了的人。我敢駡的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就是我，他至少是我歷史上曾經經歷過的某一個階段，否則我不敢駡他。我敢駡他就是因爲我瞭解他，因爲他就相當于我某一個階段的心理狀態。那種苦大仇深但又絕望的心理狀態，我不知道爲什麽總是壞人統治我們，但是我們總是被他統治，這個感覺太熟悉了。